最近，英國的AI獨角獸Builder.ai 宣佈破產倒閉。

在這個AI創業公司扎堆解散、被收購或者破產的時間段裏，哪怕身後站着軟銀和微軟、估值超過百億人民幣，AI公司倒閉似乎也並不是個大新聞。

但問題在於，Builder.ai的人工智能，只有人工，沒有智能。

AI背後是人在操作的陰謀論，被Builder.ai玩成了商機。

Builder.AI的故事背後，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大型的殺豬盤。

01

Builder.ai的成立，遠早於OpenAI發跡。

2016年，公司創始人Sachin Dev Duggal提出“無代碼+AI”的概念，意思是，用AI代替程序員，每個人都可以通過AI設計自己的程序，實現人人都是程序員的目標。

Builder.ai的目標是，讓人們可以“就像點披薩一樣簡單，生成App。”

這個放在ChatGPT爆火的現在也不算落後的理念，放在2016年可以説是相當空前絕後。

畢竟，一旦Builder.ai能夠完成這個目標，幾乎是對整個計算機行業進行了徹底的顛覆。

也是因此，不難想象，Builder.ai的融資歷程可謂相當順利。

成立僅僅兩年之後的2018年，Builder.ai就獲得了軟銀全資子公司Deepcore的投資。

2021年，Builder.ai推出Natasha，稱之為世界第一位人工智能產品經理，能夠自動生成80%代碼、可根據描述生成代碼，引發轟動。

此後，Builder.ai 加速融資。到2022年，Builder.ai已經籌集了1.95億美元融資。

2023年5月，在由卡塔爾投資局領投的融資中，Builder.ai又獲得了2.5億美元融資。

也是在這一年，微軟作為戰略投資者和合作夥伴加入Builder.ai，還把Builder.ai平台集成到了微軟的雲服務產品中。

這時，Builder.ai的融資總額已經超過4.5億美元，估值約為15億美元，超過百萬人民幣，躋身獨角獸級別。

然而，表面繁榮之下，是漏洞百出的謊言。

實際上，早在2019年，《華爾街日報》就曾報道過，Builder.ai的大部分代碼是印度程序員“人工”寫的，而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

當時，公司創始人反駁的説法是，公司從未聲稱完全依賴人工智能來打造其產品，某種意義上講，這屬於間接承認了這一“人工”智能。

甚至，Builder.ai不少員工也爆料，公司會直接採用傳統軟件來進行簡單計算和定價，其他的大部分工作再由員工人工完成。

但這也並非Builder.ai轟然倒塌的直接原因。

在ChatGPT橫空出世之前，大家難以想象AI對於人的協助能到哪種程度，因此，部分集合人工、部分藉助AI的模式，並非難以接受。

真正造成Builder.ai倒閉的直接原因，實際上是財務造假。

去年年底，在公司創始人無止境的要錢之後，公司董事會對於公司運營狀況產生了懷疑，於是進行了審計調查。

結果發現，2024年Builder.ai對外宣稱營收達到2.2億美元，實際上只有5500萬美元。2023年公佈的營收為1.8億美元，實際也只有4500萬美元。

一直以來，Builder.ai都在利用誇大的營收和新興的AI概念來獲得融資。

也是因此，儘管此前面臨各種經營模式上的風波，但不斷擴大的規模和各種虛假的項目，仍舊構成了公司明面上的虛假繁榮，也成為了創始人不斷向投資者融資的籌碼。

但財務造假一經爆出，各大投資者紛紛要求拿回自己的投資，最後，公司淪落到資金鍊斷裂，不得不破產的地步。

而在公司賬目上的錢幾乎消耗殆盡的現在，Builder.ai還欠了亞馬遜8500萬美元，欠微軟3000萬美元。

至於公司的創始人Sachin Dev Duggal，早已在今年2月辭去了CEO職務。

在不少媒體報道中，Sachin Dev Duggal被稱為“連續創業者”，而這也是Builder.ai能夠如此快聲名鵲起的原因之一。

之所以被稱為“連續創業者”，是因為早在Duggal還在帝國理工學院讀本科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了創業。

2004年，Duggal首次創業，成立的雲計算公司Nivio就獲得了美國電信大亨的投資。

後來因為財產糾紛，Duggal被投資人指控，最後不得不辭職離開。

此後，Duggal又多次創業，一直沒有太大水花，直到他創辦了Builder.ai的前身Engineer.ai。

後來的故事，就和曾經的陸正耀和瑞幸咖啡一樣，只不過Builder.ai還能否有重頭再來的機會，還很難説。

在去年的一場行業峯會上，作為Builder.ai的創始人，Duggal還曾經公開批評AI炒作——

“那些開出鉅額支票的投資人，對人工智能的潛力瞭解甚少，他們分不清到底是不是騙局。諸多炒作讓真正做事的人寸步難行。”

放到現在，着實有些諷刺。

02

當我們從以後的視角再往前看，Builder.ai的轟然崩塌，或許也將成為一個時代終結的代表事件之一。

這個時代就是，一個對於AI極度狂熱的時代。

2022年底，ChatGPT橫空出世之後，AI創業者和投資人幾乎全部陷入瘋狂。

CB Insights 的數據顯示，2023 年，人工智能佔據了全球風險投資總額的 20%。

FOMO（焦慮錯過）情緒驅使下，投資者爭先恐後湧入AI領域撒錢，不嫌錢撒得不夠多，只嫌錢撒得不夠快。

這樣的狂熱讓不少人想到互聯網時代到來之前，但事實證明，當有類似互聯網的投資機會再一次來臨，手握熱錢的投資者只會變得更加瘋狂。

以卡塔爾投資局對於Builder.ai的投資為例，因為有着軟銀在前，加之微軟等巨頭的背書，卡塔爾投資局領投Builder.ai時，37家機構跟風入場。

而卡塔爾投資局在領投這2.5億美元前，甚至僅僅觀摩了預先做好的演示，沒有要求公司拆解程序。

卡塔爾的負責人稱，當時“我們被‘10分鐘生成電商APP’的魔術震撼”。

震撼他們的真的只是驚人的演示效果嗎？

實際上，Builder.ai的破產文件顯示，早在A輪融資之前，Builder.ai的明星產品Natasha後台就是由200名印度程序員手工編程。

而當《華爾街日報》記者要求驗證過程時，公司程序員就將演示改成了人工模式。

這樣的騙局並不難拆穿，問題在於你是否想去看穿。

在AI投資狂熱中，技術驗證缺失與監管空白為這種騙局提供了土壤。

到目前為止，AI深度學習模型的決策過程不可解釋，非專業人士無法驗證，而預錄製的“實時交互”視頻已經成為行業潛規則，難辨真偽。

但真正完成詐騙最重要的因素，實際上是狂熱的AI投資潮，這樣的狂熱給了投資人們瘋狂的勇氣。

就在今年年初，還有一家宣稱可以自動化完成電商交易的AI購物應用Nate，被曝出業務實際依賴菲律賓外包人員手動操作。

通過偽造AI流程演示視頻，Nate總共騙取了4000萬美元投資，其中400萬美元被創始人挪用來購買豪宅及私人飛機。

大家高喊着all in AI，卻對一場又一場的欺騙甘之如飴。

自孫正義宣佈all in AI之後，軟銀願景基金轉盈為虧，2024財年税前虧損1150.2億日元，幾乎虧完了2023年的全年利潤。

原因之一就是，早期投資的科技初創公司IPO失利。

但這也仍舊沒能阻止孫正義。

今年年初，軟銀和OpenAI、甲骨文合作推出星際之門，計劃投資高達1000億美元來建立人工智能基礎設施，未來投資額可能提升至5000億美元。

此後，軟銀又累計投資上億美元，參與了量子公司QuEra和AI獨角獸Tines的融資。

可見，不論是對於孫正義還是其他投資者來説，AI都是一場寧濫勿缺的投資比賽。

與此同時，AI創業卻正在進入深水區。

曾經備受關注的AI公司瀾碼科技，因資金鍊斷裂，創始人周健甚至不得不賣掉房子來給員工發工資，但仍舊於事無補。

波形智能被OPPO收購，竹間智能因現金流壓力部分停工，火熱的Deepseek 之下，曾經爆火的一眾AI創業公司均面臨各種困境。

海外AI創業公司也是一樣。

AI文生圖模型Stable Diffusion被傳資金鍊斷裂，名噪一時的美國AI獨角獸Afiniti更是已經向法院申請破產保護。

現如今，AI創業早已不像世紀之初的互聯網。

在早已盈利的OpenAI 和 xAI等頂級人工智能公司之下，AI領域可行的商業模式已然跑通。

疊加上各大早已佔盡資源的互聯網巨頭們紛紛下場，小型創業公司的生存空間更是進一步縮小。

PitchBook 的數據顯示，2024 年人工智能相關的併購交易規模將達到 300 億美元，實力雄厚的選手已經開始收購實力較弱的選手。

在這種情況下，AI創業只會越發艱難。

03

結語

曾經風光無限的AI明星公司，要麼突然崩塌，要麼緩慢消亡，但無一例外，都面臨着生死存亡的考驗。

AI行業的洗牌逐漸加速，如何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站穩腳跟，將成為所有AI企業首先要思考的問題。

對於投資者而言，如何在狂熱浪潮中保持冷靜，在泡沫逐漸消退的AI時代，尋找真正創造價值的企業，才是最應該要做的事情。（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