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一刻商業

回看剛剛過去的八月，本應教培機構扎堆的暑假檔，沒有了往日的熱鬧，顯得格外安靜。

再將時間線提前，四月到六月，教培行業連續開出高額罰款；八月初，“雙減”政策來襲，猿輔導、作業幫、學而思、字節大力教育裁員的消息一個接一個……

近兩年剛剛崛起的互聯網教育玩家們一夜之間轟然倒塌，巨頭們共同撐起的億萬級市場也瞬間消失。

當國內教育市場處於波動時，教育巨頭們已經紛紛將觸角伸到了遠在大洋彼岸的海外市場。

眼下，無論是有近二十年教學經驗的學而思、新東方，還是在線教育新貴VIPKID等，都試圖在大洋彼岸開拓自身新的增長點。

據一刻商業不完全統計，當前在海外市場，VIPKID、新東方、學而思等國內知名教育企業的授課學科涵蓋中文、數學競賽等類目。這也是各家在國內競爭激烈的賽道。

當國內教育巨頭們開始摸索海外市場，其也需要考慮資金鍊是否充足，自身實力能否應對海外複雜的環境。

而更爲重要的是，海外教培市場有多大？去海外教外國人說中文、學數學，會是一門好生意嗎？國內教培企業又能否打敗本土教培公司，闖出一番天地？

國內教育企業們或許還給不出答案，但在國內教育市場暫不明朗的背景下，出海已是必然的探索。

1、教育巨頭扎堆進軍海外

大象轉身，比拼的是速度。

眼下，國內在線教育行業被迫踩下急剎車，這促使教育巨頭們轉而扎堆進軍海外市場，而在海外市場學科教學的選擇上，它們主要選擇自己原本的優勢領域。

今年8月19日，新東方宣佈成立比鄰中文Blingo，面向海外華裔兒童、青少年提供中文、中華文化學習課程。根據芥末堆報道，比鄰中文課程研發依託新東方少兒、小學語文產品，內容對標部編版《語文》教材，參考2021年3月發佈的《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

值得一提的是，隨着“雙減”政策的落地，各大教育機構相繼發佈公告，不再向境內青少年用戶出售境外外教課程。隨之，“新東方比鄰外教”更名爲“新東方比鄰”。

幾乎在同一時間，VIPKID也在加快對海外教育市場的佈局。8月20日，VIPKID成爲CEC測試的戰略合作夥伴。

據一刻商業瞭解，CEC測試是由我國主辦、面向全球青少兒領域的第一個語言能力測試，屬於中國翻譯能力測評等級標準的8-10級。今年12月，將在中國、英國、馬來西亞、加拿大等國家同步考試。

事實上，四年前，VIPKID便推出了100%沉浸式教學的在線青少兒中文教育平臺Lingo Bus，主要面向4-15年齡段的孩子。

2018年，據Lingo Bus負責人蘇海峯介紹，Lingo Bus學員已覆蓋的73個國家和地區，以歐洲、北美學生爲主，下一步將重點開拓東南亞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以1對1在線模式爲海外學員提供中文教學。

值得一提的是，基於海外不同學生的學習特點，Lingo Bus爲非華裔青少兒學員設計了通用漢語課程，爲華裔青少兒設計了華裔中文課，圍繞着學生、教師、平臺建立起了教、學、測、評、練完整的學習流程。Lingo Bus還聯合阿聯酋中阿衛視共同推出中文基礎教育節目《漢語時間》。

其實，國內老牌連鎖教育機構早就瞄向了海外市場。

較早行動起來的是學而思。早在2019年10月，學而思培優宣佈將在硅谷分校並開設線上班，並將在2020年春季開設線下長期班。

據一刻商業瞭解，在學而思硅谷分校的公衆號“Think Academy”中，對美國K12數學教材和體系做了研究，總結出適合美國學生的知識體系。至今仍在繼續授課。

根據公開報道，學而思在硅谷瞄準的是數學競賽培訓。此前，學而思已經在中國香港建立了分校。衆所周知，在國內，數學被看作是最難提升成績的學科之一。而在學而思17年來的教學經歷中，積累了衆多的教學經驗和師資力量。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學而思在衆多學科中選擇數學，也和美國的競賽環境利好息息相關。近幾年，美國的數學競賽發展得規模越來越大，不僅有美國數學競賽、丘成桐數學大賽、美國高中數學建模比賽、還有門檻最高，難度最大的國際奧林匹克競賽。

簡單來講，這也是對於申請學校最有幫助的競賽。橫向對比國內，拿到省級比賽的獎項可以保送重點大學，進入國家集訓隊的成員一般可以保送清華北大。如果想申請美國排名前30的大學，拿到國家級競賽名次則很有必要。

源源不斷的需求背後，美國當地專業的數學競賽培訓機構卻很少，只有 AOPS Academy、Russian Math School等學校。強烈的供需矛盾下，對於植根於國內的學而思進軍硅谷地區來說，便具有了天然的教學優勢和後天的市場需求優勢。

放眼中國教育巨頭“出海”，無論是學而思教數學，還是新東方、VIPKID教中文，都是與自身的學科實力及資源優勢分不開的。

不過，雖然海外市場能給教育巨頭們帶來新的生源，但教外國學生是一門好生意嗎？

2、教外國學生，是不是一門好生意？

國內在線教育市場的收縮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海外市場勢必會成爲在線教育企業的必爭之地，但出海是正確的選擇嗎？

事實上，巨頭們瞄準的海外目標羣體足夠龐大。一方面，數學是被歐美家長學生，以及在歐美的華裔、亞裔越來越重視的學科。另一方面，中文是全球第二大語言，使用頻次和使用範圍都在逐年上升。從這兩方面看，海外的市場需求是足夠大的。

從外交部公佈的數據可以看到，截至去年，全球共有180多個國家和地區開展中文教育，其中70多個國家和地區將中文納入國民教育體系。美國、俄羅斯等國正在將漢語列爲高考科目。從漢語的使用和學習者來看，海外正在學習中文的人數超過2000萬，累計學習和使用中文的人數接近2億。僅從中文學科來看，海外市場的體量就不小。

市場足夠大後，要考慮的問題便是如何規模化。在國內傳統教育機構，通常採用的是大班授課制，在課堂互動，學生思維的碰撞方面都達到了比較好的效果。

在線教育市場興起後，一對多的小班授課制更加受歡迎，對於學生成績的提高更有針對性。不過，也有部分國內教育企業一直採用一對一的模式。

從目前公佈的信息來看，學而思、新東方、VIPKID在海外市場均實行一對一的小班授課制。

但對於在線教育企業來說，一對一的模式是很難盈利的。以VIPKID爲例，在雙減政策落地前，其定位是100%純北美外教一對一教學模式，去年10月，VIPKID創始人米雯娟曾發內部信表示，已擁有9萬多名外教，但這些北美外教也讓VIPKID陷入“收入越多虧損越大”的怪圈。

北美外教正在上課，圖/ VIPKID官網

顯然，VIPKID一對一的盈利模式還支撐不住北美外教的師資成本和高額的獲客成本，很難實現盈利。這也就意味着，如果巨頭在海外仍實行一對一的模式，巨頭在海外也很難實現盈利，只能面臨虧損燒錢的難題。

不同於VIPKID的北美外教，另一家機構51talk選擇的是菲律賓外教。關於爲何選擇菲律賓外教的討論，外界討論最多的是成本低。

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51talk曾表示，菲律賓外教一對一的平均課時費是40元，而北美外教則要125-135元。不難看出，兩者的課時費差了三倍之多。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菲律賓外教雖然便宜，但有口音錯誤的風險，歐美外教口音則更加純正。

優質教師自然是學習效果的重要保證。Lingo Bus平臺負責人蘇海峯公開表示，Lingo Bus有着相當嚴格的選拔標準。“在線中文教師全部具備本科及以上學歷，來自對外漢語、漢語國際教育、漢語言文學等相關語言學、教育學專業，且都具有普通話二級甲等或以上證書，綜合錄取率低於4%。”

儘管具體的薪資待遇還未出臺，但從以往的教育機構教師薪資待遇中推測，薪資會成爲企業出海的重要支出。

通常情況下，教培機構老師的薪資構成是底薪+課時費+獎金+福利構成，按學校的等級還會有更細化的底薪區分。根據澎湃新聞報道，2016年，學而思福州老師錄取比例只有4%，年收入20萬是可以達到的。

現在看來，教育巨頭們的出海之路，也依然面對難盈利的問題。

畢竟，無論是獲客成本、師資成本，還是中國教培企業在海外教育市場主打的“一對一”授課制，即便形成了規模，企業的盈利速度也未必能趕上燒錢的速度。

3、教育巨頭還有資本擴張海外嗎？

衆所周知，在線教育企業一直都在燒錢換規模。近幾年，熱錢便不斷涌入，這從資本市場的融資規模上便可略知一二。

根據天眼查顯示，僅僅2020年，猿輔導融資四輪，作業幫融資兩輪，總融資金額將近60億美元。

但進入2021年，現實的情況是，從上個月“雙減”政策公佈以來，無論是已經上市的新東方、好未來還是未上市的獨角獸猿輔導、作業幫，以及做教育業務的字節和網易，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虧損。

壞消息並不止於此。這個行業變動直接影響了作業幫2021年的IPO計劃。據晚點LatePost報道，作業幫的首席財務官已於4月到崗，且估值超過110億美元的招股書已經完成。但5月6日，作業幫公開表示公司沒有明確上市計劃，同期，猿輔導也被迫暫停了一輪正在進行中的融資。

細數教育賽道的公司，可以分爲兩大類。一類是已經上市的學而思、新東方；一類是融資規模大、數量多的猿輔導、作業幫、VIPKID等獨角獸。

但它們面對的市場環境是相同的。在各家公司不同程度的虧損背後，巨頭們此次向海外擴張首先要考慮的，便是資本。

對於學而思、新東方來說，雖然成立了近20年，但行業變化帶來的震盪依然不少。從雙減政策出臺以來，新東方股價兩個月跌掉70%，遭遇了斷崖式的下跌。好未來的股價從71.56美元/股，跌到了如今的4.86美元/股（9月13日收盤）。

再將時間線提前，處罰比雙減政策來得更早一些。據公開信息顯示，6月1日，市場監管部門對作業幫、猿輔導、新東方、學而思等15家校外培訓機構予以頂格罰款，罰金合計3650萬元。而值得一提的是，這是4月份以來，上述企業遭受的第三次罰款。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從教學經驗來說，新東方、學而思仍是教培機構的老大哥。要知道，早在18年前，新東方便在多倫多開設了海外分校，這也是我國民辦企業在海外市場的首次嘗試。

因此，佈局海外市場，學而思、新東方兩家上市教育巨頭，是有着經驗優勢的。更重要的是，口碑吸引的不僅是學生，還有師資力量，而好的師資力量正是教學質量的保證。

根據澎湃新聞報道，從校招到最後考覈通過，學而思教師的通過率僅有4%，但不可忽略的是，老巨頭們難題在於資本的外流能否支撐住海外教育市場的資金投入，避免自身入不敷出。

另一邊，在線教育新貴猿輔導、作業幫、VIPKID等獨角獸則更受資本青睞。

根據天眼查顯示，從創辦以來，猿輔導完成了10輪融資，總融資額超53億美元，最新估值更是達到了170億美金，已成爲當下全球估值最高的在線教育公司。

猿輔導融資情況，圖/天眼查

相比之下，今年原本計劃IPO的作業幫融資8輪，累計融資金額超34億美元，僅次於猿輔導。而同樣成立於2013年的VIPKID融資9輪，更是在2017年獲得了2億美金的D輪融資，成爲彼時在線教育的單筆最大融資。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企業背後的投資陣容也十分豪華。在以往公開的投資信息中，紅杉中國、高瓴資本、阿裏巴巴、軟銀等都在投資方之列。

對於未上市的獨角獸們來說，手握的資金是他們遠赴大洋彼岸的優勢，但經歷了去年的燒錢大戰後，子彈還有多少並不確定。

另一個明顯的不足也在於他們對海外市場的把控能力還有限。一方面，作爲後來者，獨角獸們失去了佔領海外教育市場的先發優勢；另一方面，還未上市的獨角獸對於海外市場的瞭解程度也不及已上市的巨頭們。

畢竟對於赴美上市的學而思來說，在硅谷開拓海外市場，明顯會更容易一些。顯然，手裏的底牌能否支撐住他們擴張海外的速度，是在當下，教育巨頭們要比拼的。

大象轉身背後的痛，只有自己清楚。目前來看，教育企業的出海之路並沒那麼容易。如何尋找一條合適且能夠跑通的盈利模型，如何避免國內模式燒錢的陷阱，都是企業需要考慮的問題。不過，在國內監管越來越嚴格的情況下，在線教育企業們遠赴海外是自救的必然選擇。